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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戰史與國際關係

背坿危槽倚堅壁 ─ 四行倉庫戰鬥實況與傳說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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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 O P I C R E V I E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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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 01/09/2022 : 06:05:52

四行倉庫戰鬥是很小的一場戰鬥，戰況並不激烈。除了首日下午，四行守軍與日本土師大隊左翼中隊短兵相接外，第二、三天相對平靜，僅偶爾對射，最後一天日軍開始砲擊，但也未造成守軍嚴重傷亡。四天戰鬥期間，不計撤退傷亡的話，524團1營官兵僅有5人陣亡，32人負傷。

但是，上海《新聞報》在1937年10月29日刊登一則獨家報導，聲稱28日拂曉有壯士自樓頂抱彈跳樓炸死日軍20餘人，更稱27日午夜日軍摸入倉庫被消滅40餘人。這則報導，流傳至今，變成了「抱彈跳樓炸鋼板陣」的演義。其實，它本身有太多的疑竇，很可能是報紙的編造。

・ 29日及隨後數日，上海各中文報紙，如《申報》、《大公報》、《立報》、《民報》、《時報》、《社會日報》、《戰時日報》，及英文報紙，如《字林西報》、《上海時報》、《大陸報》等，統統都沒有這兩件事的消息。

・ 29日《中央社》第一次電訊，稱28日早上日機臨空，下午3時與日軍交戰，日軍僅從遠處放槍。

・ 29日上午10時，謝晉元寫信向師長孫元良報告，除提到27日日軍攻擊外，稱28日早晨6時自己親手狙擊二名日兵，對於27日午夜日軍摸入倉庫被滅，以及28日拂曉有人抱彈跳樓之事，均未提及。

・楊瑞符撤出倉庫時受傷住院，11月1日接受訪問，稱：「二十七日與敵激戰前後三小時候，敵人已知我軍不可輕犯，靜寂了兩天…」

・謝晉元在11月1日亦接受各報記者訪問，《新聞報》記者也在場。11月2日《新聞報》刊登訪問內容，記者並未追詢28日抱彈跳樓壯士姓名，亦未再提此事，該報反而報導了撤退時陣亡的兩名士兵之一的姓名（楊俊雨）。

・楊瑞符兩週後率隊逃離租界，未入孤軍營，逕赴漢口報到。1938年3月在漢口《大俠魂》發表〈八百孤軍血戰四日記〉，稱部隊27日晚上徹夜未睡搆工，28日晨7時日機臨空，陪謝晉元屋頂視察，謝晉元親手狙擊日兵，下午3時日軍進攻對射。

・四行守軍355人入租界孤軍營被羈留四年，但在這期間與外界民眾往來沒有問題，幾乎每天都有人來訪。孤軍每年10月26日都舉行紀念會，並邀請外界一同參加。在這四年中，孤軍官兵沒有任何人提起抱彈跳樓壯士其人其事，否則早該傳遍外界。

・ 1937年11月開始，一些救亡書籍將松滬會戰期間新聞報導彙整出版，有關抱彈跳樓之事，大部分跟《新聞報》內容一字不差，自是直接套用。

・ 1938年，軍委會在漢口委託拍攝《八百壯士》電影，劇中並無抱彈跳樓情節。之後官方正式出版宣傳圖書，如國民黨中執委宣傳部刊印有關八百壯士書籍，亦無抱彈跳樓故事。

試想，在如足球場大的一塊地方，僅5人陣亡，若其中1人真是抱彈跳樓犧牲，為何謝晉元、楊瑞符、上官志標（按，1970年代其子出版他的手記，亦無跳樓之事）通通不知情？蘇州河南岸群眾時時圍觀，為何中外文報紙都沒報導？幾十年後從模糊記憶中擠出多個不同姓名及矛盾情節的少數幾名老兵（如李春林、章渭源），他們在孤軍營的四年中，為何不在每年的紀念會中公開提出？

外不見於圍觀群眾，內不曉於守軍官兵，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跳樓之事並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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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歷史研究者而言，最刺激者，無過於在歷史和傳說之間，找到了最完整的故事。── 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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