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國
「男兒戰死沙場，猶如初春之櫻吹雪，何其壯麗而又何其詩意！」
細雪紛紛、落櫻飄散之中
師匠用低沉卻極富磁性的嗓音述說著人生哲學
他站在台上，身著深色立領制服與長筒皮靴，雙手置中拄握軍刀
身體背對巨幅國旗，兩腿靠攏不留縫隙，以標準嚴謹的立正姿勢面對眾人
剪裁合度的制服底下，藏不住健美的身材
眾人仰望其英姿有若莊嚴之天神，不禁為之動容
底下有人應聲而哭
島也哭了，淚流雙頰，不能自已
帶領島加入「壁之會」的森學長也哭了
隊列中，沒有人不哭的
師匠是人稱集天才、英才、奇才於一身的名作家
早在幼年貴族學校的時代，師匠即已發表名作而受到文壇注目
即使是聖戰正酣的時期，他依然筆耕不輟，創作不休
發表了好幾篇震撼人心的傑作
就像櫻花總在最絢爛璀璨時凋謝那樣
他曾謂人生只打算活到廿五歲就終止，然後戰死疆場
所以每一篇作品都是用遺作的心情去寫
因此篇篇精采，字字動人
聖戰後來因天降巨火而以帝國全面降伏告終
師匠沒有如他所預言的在廿五歲時死去
但這卻促使他走上文武合一的道路
因為敵軍炮製的偽政府只給養豬似的經濟繁榮
因為敵軍欽定的偽憲法剝奪皇帝陛下的神聖性
因為敵軍假藉提倡自由之名，卻造成帝國傳統的混亂失序
因為敵軍提倡得所謂新文化，實則是傷風敗俗的垃圾
年輕的師匠不堪了、激切了、憤怒了
他決定不只勤於用筆，更要勇於練劍
他要用實際行動鼓舞人心，尋回帝國的美好傳統
島很尊敬師匠，也很崇拜師匠的高徒森學長
島進入大學後才認識森學長
校園中受人崇敬的他，介紹島加入「壁之會」已經滿一年了
顧名思義，這是個標榜拱衛皇室，號稱帝國防壁的青年結社
社團中的成員個個都是一時之選
人人相貌堂堂、體格健壯、才思敏捷、英姿颯爽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有堅定的信仰，願意隨時為重振帝國捨身奉獻
這一年中
在師匠的教導下，「壁之會」的成員無不脫胎換骨
所有的人現在都是堅定的憂國志士
勇敢、愛國、視死如歸
他們為時局而擔憂，熱切地希望自己能貢獻力量
所以當他們身穿同樣的制服穿梭於校園時
其英俊的面容配上散發的氣勢，如同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令人望之既畏又羨
師匠又繼續演說
「你們知道嗎？人們有錢了卻得意忘形，靈魂全然空洞無物！」
「那曾經世界一等的驕傲迄今安在？」
「所有的人都深陷物慾的泥淖，而讓高尚的靈魂蕩然無存！」
「人必然會有一死，如何才能死得光彩才是該有的覺悟！」
「皇帝陛下萬歲！」聽到這裡，不知是誰突然高呼一聲
沒有人轉頭察看是誰喊出句話，因為所有的人都急著跟著大喊
「皇帝陛下萬歲！」
「皇帝陛下萬歲！」
「皇帝陛下萬歲！」
然後有如病毒感染般瞬間感染全場，全部的人全都忘情地大聲呼喊
「皇帝陛下萬歲！」一聲接著一聲地爆出巨響
一百多人如雷般的吼叫聲
就連兩三千公尺外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都聽得到
師匠揮手示意眾人平復情緒，然後繼續演說
「我深信所謂終戰只是暫時休兵，所謂降伏不過是臥薪嘗膽」
「我深信歷史感應的神祕時刻即將到來」
「那就是明天午前十一點，地點是京城衛戍司令部」
師匠終於做出石破天驚的決斷
來了！終於來了！
島的內心激動大喊
「我們努力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我們將刺出致命一擊！毫無保留！」
「諸君各位信賴我！我也信賴諸君各位！」
「請不要讓我失望！」
「是！」所有人大聲應諾
接著眾人又三唱皇帝陛下萬歲，才各自解散離去準備
臨走前，每個人都精神奕奕，期待著明日的大事
那神情不像是要出陣打仗，反倒像是將要參加一項歡樂的慶典
散會後，其他人都各自離去
只有島亦步亦趨地尾隨森學長
因為他知道生命即將散花，如果再不告白那就沒機會了
「森學長！」島用灼熱的眼神望向了森，那眼睛就像要噴出火來
「阿島你……」森愣了一下又似乎有些驚喜
「學長其實我……」島欲言又止
「阿島你不用多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來吧」
當天晚上島與森兩人進行了一場血熱翻湧的身體歡愛
肌膚之親，觸碰體型起伏
彼此之間也是奮力出擊，毫無保留
菊花與劍，更是激烈攻防，流水狂瀉，律動至生死邊緣
雙方纏鬥竟夜，直到精疲力竭才酣然睡去
沒想到第二天中午起來他們才發現忘記設鬧鐘
早就已經錯過舉事的時刻
島與森兩人坐在旅社的床上，拿著遙控器轉來轉去
全部的電視台都停止播送其他節目
只有報導師匠率領「壁之會」的同志揮舞軍刀衝入衛戍司令部的英姿
如同一股衝向天際的狼煙
師匠號召官兵起義的演說也正被各大電視台強力放送著
但沒想到的，沒有任何一個人響應
師匠失敗了，失望了，絕望了
師匠多才多藝，身材健美，是作家，是歌手，是武術家
也是青年的心靈導師和偶像，他是不能也不會接受失敗
於是他切腹了，在同志們的護衛下，在世人的面前接受介錯
用轟轟烈烈的方式為人生謝幕
其悲壯的氣氛
鬼神亦為之哭泣！天地亦為之動搖！
「師匠！」森學長哭了，島也哭了
他們不只為師匠的逝去的傷痛而哭
同時也為自己錯過創造歷史，切齒扼腕之痛而哭
今後，要依靠著什麼活下去呢？
森與島兩人同時自問
「我們只剩彼此了」
兩人灼熱地看著對方，然後相擁而泣
一年後，到了崛起之日
這個震驚世界的事件又被人所提起
電視、廣播、報紙、雜誌、書刊
無一不在分析
報導記事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幾乎就要讓人窒息
不過這都和島與森無關了
現在，他們一起在一家人妖酒吧上班
日子過得很開心，很快樂，很充實
菊花與劍仍舊熱烈交流，如膠似漆，難分難捨。
讀書不成先用劍 用劍無功再讀書 讀書用劍兩無成 落魄江湖功名負 |
＜小說＞憂國
Posted - 02/12/2017 : 00:22: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