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國暗流 第一章:暗影浮現 2001年夏,巴黎瀰漫著一股異樣的緊張氣氛。新聞界剛剛爆出一則令人不安的消息:前湯姆笙公司駐臺代表雅克·莫里森,在六月初被發現離奇墜樓身亡。警方匆匆定調為「意外事故」——聲稱他是在暴雨夜關窗時不慎失足,從自家公寓五樓墜下。然而,對於富有經驗的調查記者蘇菲·杜波瓦而言,這個解釋遠遠無法令人信服。 蘇菲站在《世界報》編輯部的落地窗前,凝視著窗外灰暗的天空。她緊握著當天的報紙,頭版小角落刊登了莫里森墜樓的短訊。文字冰冷簡略,幾乎沒有深入探究。然而她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這背後隱藏著更深的秘密。拉法葉案——這個自1990年代以來縈繞在臺灣與法國之間的軍售醜聞,如幽靈般再次浮上她腦海。八年過去了,關於這樁軍火交易的傳聞與黑幕從未真正消散,反而隨著數起相關人士的非正常死亡愈發撲朔迷離。 她翻開筆記本,頁面上記錄著好幾個名字和日期:尹清楓,1993年12月,臺灣海軍上校離奇被害;蒂埃里·安博,2000年10月,法國情報人員,墜樓身亡;讓-克勞德·阿爾貝萨爾,2001年3月,「突然罹癌」離世……這些人物看似彼此無關,卻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與拉法葉軍艦採購案有關。莫里森如今成了最新的一枚多米諾骨牌——第五位離奇死亡的法國相關人士。 「五個人了……」她低聲自語。這一連串死亡事件過於巧合,幾乎可以串成一條暗殺名單。更何況,數年前就有傳言指出,為掩蓋拉法葉案的內情,許多知情者接連殞命。蘇菲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撥通了她在檢察體系的線人。「我需要關於莫里森案的詳細資訊,」她開門見山地說道。「特別是他的死是否和我們懷疑的那件事有關。」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壓低的男聲:「……拉法葉?」 「沒錯。」蘇菲答道,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掛斷電話後,她立即著手調查。憑藉多年跑軍事線的經驗和人脈,她很快發現警方對莫里森死亡的調查異常敷衍了事:現場沒有做任何完整的鑑識,相反而來的高層壓力要求案件速速結案。更引人注目的是,莫里森的身分背景幾乎被媒體集體噤聲。除了他曾任職湯姆笙公司、參與臺灣軍艦採購案談判之外,外界對他知之甚少。官方彷彿有意將他描繪成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以淡化此事影響。 然而蘇菲清楚,雅克·莫里森並非無名之輩。身為法國頂尖軍工企業在臺代表,他深度介入當年那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拉法葉艦交易。據她過去調研所知,湯姆笙公司為了拿下這筆生意,不惜動用龐大佣金開道。在1991年前後,法國高層默許甚至主導了一場跨國賄賂行動,讓臺灣海軍高官和中介人壓下異議並排除競爭對手。這場交易充斥暗箱操作和黑錢,直接導致了尹清楓的死——那位臺灣海軍上校疑因掌握了交易內幕而慘遭滅口。 想到這裡,蘇菲不禁握緊了拳頭。尹清楓命案在臺灣鬧得沸沸揚揚,至今仍是懸案,背後黑手被猜測與臺灣海軍幫派及軍火商有關。而在法國,這起醜聞的後續卻一直籠罩在官方沈默之中。除了1998年前外長羅蘭·杜馬一度爆料提及巨額佣金外,法國政府對拉法葉案諱莫如深,所有調查都被以「國家機密」之名壓下。如今,一名關鍵知情人莫里森突然身亡,任誰都無法相信這純屬巧合。 蘇菲決定親赴莫里森生前的住處一探究竟。傍晚時分,她來到巴黎十五區那棟發生墜樓事件的公寓樓下。警戒線早已撤除,只剩下地上模糊的血漬提醒著不久前發生的慘劇。她抬頭望向五樓陽台——據稱莫里森就是從那裡墜下。陽台門半掩著,在晚風中輕輕搖晃,彷彿無聲訴說著某種隱情。 「他真的會平白無故摔下來嗎?」蘇菲心中充滿疑問。莫里森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資深商業代表,不太可能愚蠢到深夜去冒險關一扇危險的窗戶。更何況,熟悉他的友人透露,莫里森最近幾週一直表現得心事重重,似乎擔心被跟蹤。 她走進公寓樓,表明記者身份後請求和大樓管理員談話。管理員起初有些抗拒,但禁不住蘇菲出示的記者證和誠懇態度,終於鬆口道:「那天晚上我聽到一聲巨響,跑出來看到雅克先生躺在樓下……我報了警,可是……」他猶豫片刻,壓低聲音:「警察來得很快,但是奇怪的是,一些穿西裝的陌生男人在警方之前就到了現場,他們亮出證件後,警方就對他們言聽計從……」 「穿西裝的男人?他們有說自己是什麼人嗎?」蘇菲追問。 管理員搖搖頭:「沒有明說,只是模糊提到來自政府某個部門。我當時只顧著害怕,也沒多問。但看起來他們不像普通調查人員,更像……特工。」 蘇菲的心咯噔一下。出現在警方之前、能讓警方讓步的神秘人,極可能屬於國家情報單位。聯想到拉法葉案的敏感程度,法國對外安全總局(DGSE)介入的可能性極高。難道政府情報人員早就料到莫里森會出事,甚至提前監控著他?或者,更駭人地想——這些人其實就是「清理」莫里森的真兇? 離開公寓時,夜幕已低垂,巴黎街頭燈火斑斕。蘇菲腳步匆匆,但內心比剛才更沉重。她意識到自己所面對的,將是一張由政府、軍工企業和情報機構共同編織的巨網。在黑暗中,有股強大的力量正將真相掩埋。如果自己繼續追查下去,勢必會觸怒那些藏在幕後的人。然而,眼前浮現出尹清楓等無辜亡者的名字,還有莫里森墜樓時可能的絕望一瞬,蘇菲咬緊牙關,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挖出真相。 「就算是整個體制在作祟,也要有人發出聲音。」她在心中對自己說。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義無反顧。拉法葉案的黑幕,在沉寂多年後,終於有人要再度揭開。 第二章:迷霧重重 安托萬·莫雷爾坐在巴黎大審法院的辦公室裡,眉頭深鎖。剛才與蘇菲的那通電話仍迴響在耳畔。他正是蘇菲暗中聯繫的檢察官。作為巴黎檢察院一名中階檢察官,安托萬曾參與調查過數起軍火交易相關的財務案件,也對拉法葉案有所涉獵。然而,每當調查觸及某些關鍵人物或機密資料,他總會遇到無形的高牆。 就在一週前,莫里森墜樓案發生當夜,安托萬以值班檢察官身份第一時間接獲了警方報告。當他趕到現場時,天色陰沉,雨水沖刷著人行道上的血跡。經驗告訴他,這樣的墜樓跡象很難單純視為意外——莫里森的身體姿勢、墜落點的位置,都有被外力推落的可能。然而,不等他仔細檢視,幾名來路不明的西裝男子便插手干預,宣稱此案涉及國家安全,要求立即封鎖現場。警方在對方出示證件後,目光躲閃地看向安托萬。 「檢察官先生,」其中一名男子走到安托萬面前,語氣強硬卻禮貌,「根據國防部的指示,此案由上級單位接管。感謝你的配合。」對方亮出的證件上隱約可見法國國防部與對外安全總局的標誌。安托萬只覺心中一寒。他明白眼前這群人代表著何種權勢——他們是國家機器中最強硬的一環,可以輕易以「國家機密」的理由將整個案件從司法程序中摘除。 果然,不出一日,他就收到了上級長官轉來的命令:莫里森之死結論為意外,自殺或他殺的可能性不足,檔案歸檔封存,不得對外張揚。安托萬看著那紙紅頭文件,只覺得滿腔怒火無處發洩。身為檢察官,他立誓捍衛法律與正義,可在現實面前,司法的天平似乎總被更巨大的砝碼壓垮。 回想當年剛進入司法界時,他意氣風發,希望能揭露黑幕、懲治貪腐。幾年前,臺灣方面傳來要求司法協助的請求,希望法國調查湯姆笙公司支付巨額佣金的流向。安托萬有幸參與了初步調查。通過瑞士方面提供的銀行帳戶資料,他瞥見了一條觸目驚心的金錢鏈:數億美元的資金在多國銀行間轉移,最後通向幾個隱秘戶頭,其中不乏法國政壇要員的名字縮寫。 那份資料曾令他熱血沸騰,認為終於能將貪污黑幕大白於天下。然而,隨著調查深入,他卻親身感受到何謂「高層壓力」。某日下午,他被上司約談。對方語重心長地勸告:「安托萬,國家利益高於一切。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查的。」對方暗示若他一意孤行,仕途恐將止步於此。最終,特別調查小組在毫無結果的情況下被解散,所有文件都打上「絕對機密」的戳記收入國防部檔案室。 那次事件後,安托萬內心的正義感飽受打擊。他開始質疑自己堅守的原則,但內心深處仍殘留著一絲不甘與良知。如今,莫里森的死再次把他拉回那黑暗的真相漩渦中。他知道,蘇菲·杜波瓦是少數仍在追蹤拉法葉案的記者之一。剛才電話中她提及莫里森,語氣中難掩急切,顯然也嗅到了陰謀的氣味。 安托萬拉開辦公桌抽屜,從最底層取出一份褐色信封。那是他偷偷留下的複印資料,來自當年瑞士銀行帳戶紀錄的一角。信封內幾頁紙已略微泛黃,但上面列著的數字和代號依然清晰可見。他盯著那些代號發呆:其中一組帳戶代號對應的名字,他查出來是雅克·莫里森。另一組代號則讓他聯想到某位政府高官——代號旁邊的一串縮寫「CDR」,莫非是指國民議會國防委員會主席夏爾·德拉羅什? 這些年來,安托萬一直懷疑法國政界高層有人從拉法葉交易中獲利,並動用權力掩蓋真相。莫里森既然名列其間,他的死豈會是巧合?想到這裡,安托萬下定決心,不再袖手旁觀。儘管理智告訴他捲入此事極度危險,但他清楚如果選擇沉默,良知將永無寧日。 電話再度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來電顯示正是蘇菲。安托萬接起電話,聽筒那頭傳來她低沉而冷靜的聲音:「我查到一些東西。我們得見面談。」 安托萬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偷聽,輕聲回覆:「今晚六點,盧森堡公園北門外的咖啡館見。」 「好,我會帶上我有的資料,」蘇菲說道,「你也小心。」 掛斷電話後,安托萬感到一絲緊張,也有一絲前所未有的輕盈感。他明白,自己正踏出危險而關鍵的一步:與記者聯手,將秘密曝光於陽光之下。這條路注定艱辛,可他終於不想再退縮。眼前彷彿浮現尹清楓在臺灣海面冰冷的屍體、浮現莫里森墜樓時那一抹劃過夜空的絕望身影——還有無數因這筆骯髒交易而犧牲的幽靈。安托萬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收起信封,走出辦公室。 「正義也許會遲到,但不能永遠缺席。」他低聲對自己說,腳步堅定地朝門外走去。 第三章:追蹤真相 盧森堡公園附近的小咖啡館裡,黃昏的光線透過窗櫺灑在一對男女身上。蘇菲·杜波瓦和安托萬·莫雷爾低聲交談著,桌上攤開的記事本與檔案夾記錄著驚人的內情。 蘇菲率先開口,匯報著自己最新查到的線索:「我透過外交部的一位朋友,查到了蒂埃里·安博的部分行蹤。據說1993年底,也就是尹清楓遇害的隔天,他突然奉召離開臺北返法。官方名義是緊急公務調動,但沒有詳細說明。我朋友還透露,那幾天法國在臺協會的人事調動很反常,好幾個關鍵人員臨時離境,包括湯姆笙公司的一些代表。」 安托萬點點頭:「這與我們掌握的情報一致。瑞士帳戶紀錄顯示,尹清楓命案後不久,有大筆款項匯入了幾個私人帳戶,其中就包括安博和莫里森。在尹上校死亡的消息傳出前,那些錢就已經到位了。」 蘇菲的眼睛因為憤怒而亮起:「也就是說,尹清楓的命運在他被殺前就被決定,一群人拿了血錢撤退。他們早就知道要出事!」她盯著記事本上一行字——「安博:DGSE間諜,1993/12/09離臺」。心中對那位臺灣軍官的悲劇浮現出更清晰的輪廓: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一張自上而下的默許之網。 安托萬翻動著手中的褐色信封資料頁:「更駭人的是,這些轉帳的批示很可能來自法國官方高層。你看這行批註……『經由CDR批准』。CDR,很可能就是夏爾·德拉羅什。身為國民議會國防委員會主席,他當時完全有能力影響國防預算和軍售決策。如果是他點頭放行這筆佣金,那意味著法國政界高層已深度捲入。」 蘇菲沉默片刻。她回想起德拉羅什——那位在國會中意氣風發的中年政治家,言必稱法蘭西榮耀的愛國者形象。然而也正是他,在拉法葉案東窗事發後,多次對外宣稱「一切交易符合法國法律,並無官員涉貪」,全力阻擋議會進一步調查。「如果他涉案……那可真是震撼,但也在意料之中。」蘇菲輕聲說。「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 「或許我們可以找人求證,」安托萬提議道。「除了官方文件,還有知情者能印證我們的猜測。據我所知,有一位退休的海軍情報官曾經參與過拉法葉艦交易的情報協調。我一位前同事提過,此人近年來定居在土倫港附近,似乎對當年的秘辛耿耿於懷。」 蘇菲眼前一亮:「你有他的聯絡方式嗎?」 安托萬迅速撥通了前同事的電話,幾分鐘後便拿到了那位退役情報官的聯絡地址。「他叫米歇爾·勒格里,曾任海軍情報局亞太處處長,現在住在土倫郊外。」安托萬解釋道。「據說當年他在臺灣跑過情報工作,可能知道一些內情。」 「我們儘快去找他。」蘇菲當機立斷。兩人意識到,必須先發制人,在黑暗勢力察覺前取得更多證據。 當夜,他們低調離開巴黎,乘坐南下的火車趕往土倫。列車飛馳,窗外漆黑的田野一閃而過。車廂角落,蘇菲和安托萬壓低聲音討論著計畫。「我們得小心行事,」安托萬提醒,「DGSE也許已經盯上我們。最好不要留下記錄。」他們約定由蘇菲出面,假借記者採訪之名與勒格里接觸,而安托萬則保持檢察官身份隱蔽,以免打草驚蛇。 清晨時分,火車抵達地中海畔的港城土倫。遠處軍港的灰色戰艦靜靜佇立,海鷗鳴叫迴盪在鹹濕的空氣中。蘇菲難得放慢腳步,望著眼前這座陽光明媚卻暗藏秘辛的城市。「就在這裡,法國向臺灣交付了部分拉法葉艦,也許還秘密裝載走了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她喃喃道。 兩人在一間廉價旅館安頓後,隨即依約前往郊外拜訪勒格里。勒格里的住處是一棟靠近海岸的平房,門前滿是風中搖曳的野草。門鈴按下後,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滿頭華髮的瘦高老人打開門,探出頭來:「你就是那位巴黎來的記者?」 「是的,勒格里先生,我叫蘇菲·杜波瓦。」蘇菲禮貌地伸出手。「非常感謝您願意撥冗見面。我這次是想了解一些關於拉法葉艦交易內幕的情況。」 勒格里神色複雜地望著她,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安托萬。「這位是…?」 「他是我的同事,」蘇菲迅速回答,「也在調查此事。」她沒有明說安托萬是檢察官,生怕嚇跑對方。 老人大概五六十歲年紀,神情透著戒備和疲憊。他猶豫片刻,終於側身讓兩人進屋。「進來吧,不過我們得快點。」 屋內陳設簡單,有些凌亂,牆上掛著一張年輕時的黑白軍裝照——照片裡的勒格里意氣風發,站在一艘軍艦前。 「說吧,你們想知道什麼?」勒格里開門見山,語氣低沉。 蘇菲與安托萬對視一眼,由她發問:「您曾在九十年代初負責臺灣相關的情報工作。我們懷疑,拉法葉艦軍售案中存在非法佣金和暗殺行動。尹清楓上校的死亡、幾位法國人士的意外身亡,可能都與一個掩蓋真相的網絡有關。您是否知道其中內情?」 聽到「尹清楓」三字,勒格里的手不自覺地顫了一下。他沉默良久,走到窗前拉上了百葉窗,才轉身開口:「沒錯,你們的懷疑是對的。我退休多年,原以為這輩子會把那些秘密帶進墳墓……但看到最近又有人死了,我良心難安。」他的聲音透露著沉痛。「尹清楓並非意外喪生。他是在我們和臺灣某些人共同策劃的一場行動中被殺的。」 蘇菲屏住呼吸,安托萬亦握緊拳頭。「您是說,法國方面參與了尹清楓的謀殺?」安托萬低聲問。 勒格里痛苦地點頭:「那年我奉命在臺北暗中觀察拉法葉艦採購過程。上頭下達死命令,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拿下合同並確保沒有人泄密。尹清楓在法國考察時發現了我們虛報價格和鉅額佣金的事,打算回臺後揭發。我把這消息匯報回國,不久就收到指示——除掉尹清楓,排除所有障礙。」 屋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良久,蘇菲顫聲問:「誰下的命令?」 勒格里苦笑一聲:「一切都是通過極機密渠道傳達,我也沒見過正式公文。但我知道,沒有最高層點頭,沒人敢擅自動這種手腳。國防部、情報局、高層政客都有參與。他們甚至給這行動起了個代號,叫『白晝之夜』——意思是不擇手段讓黑夜長存,不讓真相比黎明。」 「白晝之夜…」安托萬低聲重複,背脊發涼。 「我們找了一支臺灣的地下組織執行了暗殺,條件是事成後會有豐厚酬勞。湯姆笙公司的亞洲代理人全程配合——那個人叫汪傳浦,你們或許聽說過。」勒格里繼續道,「事情辦成後,我雖有不安,但也只能服從。然而後來……」他眼中掠過一絲恐懼,「我們當中的一些人開始接二連三地死去。官方對外聲稱是意外,可我明白,是在滅口。我當時嚇壞了,立即申請退役,躲回法國南部。在這裡與世無爭地過日子,以為能逃過清算。」 蘇菲輕聲問:「那您為何願意告訴我們這些?」 勒格里長嘆:「因為人老了,夜裡經常夢見那些冤魂。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我,或許很快了。至少在走之前,要把知道的告訴像你們這樣想伸張正義的人。」 蘇菲感激地握住老人的手:「謝謝您。我們一定會讓真相大白。」 安托萬緊接著問:「您剛說最高層點頭……您能具體一點嗎?德拉羅什主席或者當時的國防部長——甚至總統,都牽涉其中嗎?」 勒格里臉色一沉,似乎還沒決定要不要說出來。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三人同時一驚。勒格里霍地站起:「不妙,可能有人跟蹤你們!」 話音未落,窗戶玻璃猛然爆裂!幾顆子彈飛射進來,在牆上留下觸目彈孔。安托萬反應極快,一把將蘇菲拉倒在地。勒格里踉蹌躲避,但年邁的他還是慢了一步,一聲悶哼後倒在地板上。 「趴下!」安托萬低吼,順勢從懷中拔出隨身手槍——他早有準備,出發前帶了配槍。屋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至少兩個人正朝屋內衝來。蘇菲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努力冷靜地匍匐移動到一張沙發後方。 門被人一腳踹開!兩個全副武裝、戴著黑色頭套的蒙面人闖了進來,手中自動手槍還冒著硝煙。他們目光掃視屋內,冷酷地尋找目標。倒在血泊中的勒格里看來已經氣息奄奄,微微抽搐。 就在其中一名殺手舉槍對準勒格里的頭準備補射時,安托萬從沙發旁探出身來,率先開火。砰然槍響中,那名殺手肩頭中彈,痛呼一聲,槍口偏斜。另一名殺手立刻朝安托萬方向連開兩槍,子彈貼著沙發邊緣飛過,碎屑四濺。 安托萬沉著地再度扣動扳機,第二名殺手的腿部中了一彈,跪倒在地。但負傷的兩人仍沒倒下,強忍劇痛試圖反擊。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瘦弱身影突然撲向最近的殺手——竟是奮力餘生的勒格里!他雙手箍住殺手的腿,嘶啞喊道:「快跑!」 安托萬瞬間明白老人的用意。他握住蘇菲的手,一躍而起朝門外衝去。蒙面殺手被勒格里拼死糾纏,爭奪間槍聲再響——誰中槍不得而知。安托萬和蘇菲奮力奔出屋子,迎面撲入烈日與鹹濕的海風中。 他們顧不得回頭,多年的司法訓練支撐著安托萬保持冷靜:「上車!」他們跳進租來的小汽車。引擎轟鳴中,汽車急速掉頭,向遠離海岸的方向駛去。遠處傳來模糊的叫喊和零星的槍聲,但逐漸被拋在後方。 駕駛座上,安托萬滿頭冷汗,雙手緊握方向盤。蘇菲坐在副駕,臉色蒼白地回望那棟小屋的方向。她的聲音顫抖:「勒格里先生…」 安托萬咬緊牙關,眼眶中也閃著淚光:「他為救我們…」剩下的話哽在喉中。兩人心中既悲痛又憤怒,那股龐大的黑暗勢力竟然如此迅速地伸出了毒手。 汽車一路疾馳,回到土倫市區。他們沒有直接回旅館,而是在一處隱蔽的巷口停下車。安托萬關掉引擎,車內陷入一片沉默。過了好一會兒,蘇菲才低聲開口:「我們記下的他說的話,都還在嗎?」 安托萬點頭,拍拍貼身的筆記:「都在這裡。他揭露的內情足以動搖那些高官。還有這個——」他張開手掌,掌心躺著一枚染血的U盤。「剛才混亂中,勒格里塞給我這個。我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希望是關鍵證據。」 蘇菲望著那枚U盤,鼻頭一酸:「至少他的犧牲不是毫無意義。我們一定要把真相公諸於世。」 安托萬重重點頭。然而他們也明白,從現在開始,他們再無退路。黑暗勢力已經亮出了殺機,接下來自己二人將首當其衝。正義的代價,也許是生命。然而他們別無選擇。 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照進車內,灼熱而刺眼。安托萬伸出手,小心地握住了蘇菲因驚魂未定而冰冷的手掌。「我們一定可以闖過去,」他輕聲說。 蘇菲緩緩點頭,回握著他的手。在這腥風血雨的真相之旅中,兩人的命運緊緊交織在一起。 第四章:黑暗逼近 回到巴黎已是深夜時分。安托萬和蘇菲將租來的汽車棄置在郊區,徒步繞了幾條街,確定沒有尾隨的目標後,才匆匆進入一間默默無聞的廉價旅館。他們不敢回各自的住處——眼下他們很可能已被當局視作眼中釘。一踏進狹小的房間,蘇菲便幾乎虛脫般地坐倒在床沿,這一天發生的劇變遠超她過去數年經歷的驚險總和。 安托萬輕輕反鎖上門,拉上窗簾,確認安全後走到她身邊。他取出急救包,小心翼翼地替蘇菲處理在搏鬥中被玻璃划傷的手臂。蘇菲抬眼望向他,低聲道:「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們今天就…」她話沒說完,但安托萬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沒有安托萬在勒格里家中及時反擊、帶她逃離,他們恐怕已命喪槍下。 「我們是搭檔,別這麼說。」安托萬擠出一絲安慰的笑容。然而他的心情同樣沉重。兩人此刻淪為逃犯,未來舉步維艱。他輕聲說:「現在,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蘇菲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我們手上至少握有真相和證據。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它公開。」她看向安托萬取出的U盤——那是他們最重要的戰利品。安托萬掏出筆電,將U盤插入,一份加密文件映入眼簾。兩人花了些時間破譯密碼,終於打開了裡面的內容。 那是一封長達數頁的電子信件草稿,標題是《關於拉法葉專案的個人回憶與告白》。正是勒格里在孤獨歲月中寫下的懺悔錄。信中詳述了當年拉法葉軍售過程中法方幕後運作的種種黑幕:包括法國如何透過第三方賄賂臺灣和中國官員取得許可,如何決定斷絕尹清楓的性命,如何分肥巨額佣金給相關法國高官……幾個關鍵姓名縮寫清晰可見:其中就有「C.d.l.R.」(夏爾·德拉羅什)、「AM」(國防部長阿蘭·蒙塔涅,注:化名)以及當時的「PR」(President of the Republic 總統)。 「他們甚至把總統都牽連進去了…」蘇菲望著螢幕,不敢置信地搖頭。雖然此前已有所猜測,但真正看到證據,她仍感到震撼和悲哀。第五共和的領袖們為了金錢與權力,踐踏了國家的價值。 安托萬苦笑:「現在我們終於有證據證明這些人渾身是血。但要讓世人看到,卻是另一場硬仗。」 正如他所言,如何公諸於世成為擺在眼前的難題。直接將材料交給司法機關?安托萬很清楚,這些涉及國家機密的證據一旦送進體制,只會石沉大海甚至被銷毀;更可能他和蘇菲立刻被逮捕,罪名是竊取國家機密或叛國。交給法國媒體嗎?以目前政府的態度,國內媒體不是噤聲就是被施壓,根本無法自由報導此事。 「或許只能尋求國際媒體了。」蘇菲緩緩說道。「把真相透露給海外的權威報紙或通訊社。他們不受法國審查,可以公開報導。我們法國媒體再跟進轉載,政府就算惱怒,也無法完全堵住所有人的耳目。」 安托萬思索片刻,認同地點頭:「這是可行的辦法。我有個在倫敦《泰晤士報》工作的舊識,可以透過他聯絡國際調查記者同盟。你呢?」 「我可以聯絡《紐約時報》的駐歐洲編輯,他曾表示對亞洲軍售案很感興趣。」蘇菲說。「我們儘快整理一份材料包,同時提供給多家國際媒體,確保消息能廣泛傳開。」 兩人很快達成共識。整夜,他們守在微弱的筆電光芒前,並肩整理著龐雜的證據材料。勒格里的懺悔錄、瑞士帳戶清單、以及蘇菲多年來蒐集的新聞報導剪報、安托萬掌握的內部文件副本……一項項列證成形。他們撰寫了一封匿名信,將這些材料打包加密,準備天亮後發送給國外可信賴的記者。 凌晨時分,蘇菲靠在安托萬肩頭小憩片刻。安托萬轉頭凝視她疲憊的臉龐,心中湧起一股柔情與敬佩。眼前這位勇敢的女性記者,為追尋真相不惜冒如此風險,她的正義感點亮了他原本幾近熄滅的理想之火。在與黑暗勢力的對抗中,他們的命運牢牢連在了一起。 「謝謝你,蘇菲。」安托萬低聲說。 「嗯…?」半夢半醒間,蘇菲睜開眼。 「謝謝你帶給我勇氣。」他輕聲道,「也許我們撼不動整座大山,但至少,我們沒有辜負良知。」 蘇菲凝視著他的眼睛,露出一絲微笑:「是你讓我相信正義還有機會伸張。我們互相成就了彼此。」 那一刻,千言萬語化作沉默。安托萬輕輕摟住蘇菲,兩人相擁在初曦微光中。在黑暗中並肩奮戰的經歷,已讓他們的心貼得如此之近。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那是蘇菲特地為聯絡消息準備的乾淨號碼。她拿起電話,來電顯示的是一串陌生號碼。兩人對視一眼,都警惕起來。 「還是我來接。」安托萬低聲說道,按下了擴音並未出聲。 一陣沙啞的聲音響起:「杜波瓦小姐,莫雷爾檢察官,你們好。請不要掛電話。」 蘇菲和安托萬皆大吃一驚。對方竟直接點出他們的身份!安托萬沉聲問:「你是誰?」 「這不重要。」那頭繼續道,語氣出奇冷靜。「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們手上掌握著足以撼動法國的證據。我也清楚,你們打算將其公布海外。」 蘇菲心頭一緊,本能地看向四周,彷彿電話那端有人監視似的。安托萬警覺地握住她的手以示鎮定,對電話說:「你想怎樣?如果你也是來威脅我們的,未免太遲了。我們不會屈服。」 出人意料地,對方低低嘆了一口氣:「不,我並非來威脅。我打這通電話,是想提供協助。我手上也有一些你們可能需要的資料。」 這番話讓兩人都是一愣。安托萬狐疑道:「為何我們該相信你?你連名字都不肯說。」 電話那頭停頓了幾秒,隨後緩緩說出一個名字:「夏爾·德拉羅什。」 聽到這名字,蘇菲驚得差點握不住電話。她和安托萬對望,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撼與困惑。德拉羅什——那個他們一直懷疑深度涉入醜聞的國防委員會主席,居然親自聯絡了他們? 「你是德拉羅什?」安托萬沉聲問。 「是我。」對方承認得乾脆。「我現在沒時間解釋太多。我願意親自見面,把證據交給你們。但必須馬上,否則就沒機會了。」 蘇菲腦中一片混亂。這會是圈套嗎?德拉羅什也許想引誘他們現身抓捕。但以他位高權重,其實不需親自出馬。且他語氣中透著一絲焦急和黯然,倒不像是充滿敵意。 安托萬也在瞬息之間權衡利弊。他最終做出決定:「好。地點你選。」 「半小時後,艾菲爾鐵塔左岸塞納河邊的戰神廣場。」德拉羅什說。「你們會看到一輛黑色雪鐵龍,車牌號碼是……你們上車再談。」 不等他們回答,電話啪地掛斷了。房間裡剩下蘇菲和安托萬面面相覷。事到如今,他們只能賭這一把。 「去嗎?」蘇菲低聲問。 安托萬點點頭:「去。無論是陷阱還是真心幫助,我們都不能放過任何線索。只是要格外小心。」 半小時後,深夜的戰神廣場燈光昏黃,遊客稀少。蘇菲和安托萬遠遠便看見那輛黑色雪鐵龍停在路邊。他們互相打氣般握了握手,一同快步走向汽車後座。 車門自動解鎖。兩人上車後,映入眼簾的是臉色凝重的夏爾·德拉羅什。他並未帶司機,自己坐在駕駛座,明顯一副隱秘會面的架勢。這位平日裡在媒體前春風得意的高官,今晚看起來憔悴而蒼老。 「關上門。」德拉羅什簡短地說。安托萬回身關好車門。車內一時靜默。 蘇菲率先打破沉默:「德拉羅什先生,您深夜約我們來此,有何貴幹?」她極力保持鎮定,語氣中難免帶著試探和戒備。 德拉羅什從後視鏡看了兩人一眼,沉聲道:「首先,我要說,你們的勇氣令我敬佩。其實我關注你們多日了。從你們追查莫里森開始,我就得到消息。但我當時所想的是設法阻止你們。直到昨天……」他頓住,低下頭,「直到勒格里的死訊傳來。」 他轉過身來,眼神複雜地看著兩人:「勒格里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你們,對嗎?」 面對質詢,安托萬和蘇菲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一絲寒意掠過蘇菲心頭——德拉羅什確實對他們的行動瞭若指掌。 不待他們回答,德拉羅什擺擺手:「不用否認。我清楚他知道的那些事,也猜得到他會對你們說什麼。畢竟……那些事我也有份參與。」說到這裡,他語氣中透出深深的懊悔。「當年拉法葉交易牽涉的利益太大。我和許多官員一樣,被巨額佣金蒙蔽了眼。在關鍵會議上,我選擇了默許軍火商的黑金運作,也默許了對尹清楓之死的噤聲。」 蘇菲聽得目瞪口呆。她沒料到德拉羅什如此直白地承認了自己的罪孽。而安托萬則緊握拳頭,眼中怒火閃動:「既然你也有份參與,現在為何要來找我們?」 德拉羅什苦笑了一下:「因為你們讓我重新審視了自己的靈魂。這些年來,我雖竭力維護官方說辭,但內心並不安寧。我永遠記得自己年輕從政時宣誓效忠的共和國格言:自由、平等、博愛。而如今,我卻成了踐踏這些價值的人。我親眼看著一個又一個知情者‘意外’身亡……昨晚,得知勒格里被殺,我一夜未眠。我想起我們的國家已淪為什麼樣子,心中非常痛苦。」 車內陷入靜默。德拉羅什深吸一口氣,努力直視兩人:「也許你們不相信,但我今晚來,是想補救我的過錯。我手頭掌握一些內部檔案,可以證明我們法方高層對拉法葉案的掩蓋行為。這原本是機密中的機密,但我願交給你們。條件是——請你們將其交由海外媒體公開。我無法自己站出來,因為會被立即以各種理由噤聲。但若資料經海外曝光,我願意承擔因此引發的一切政治後果。」 蘇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看向安托萬,發現他神情也略帶動容。面前的德拉羅什語氣誠懇而悲憤,完全不像演戲。 安托萬低聲問:「你打算把什麼給我們?」 德拉羅什不再多言,從副駕駛座的公事包中取出一疊文件和一卷錄音帶,遞到後座。「這是當年國防委員會幾次秘密會議的紀要,以及相關錄音副本。內容顯示我們如何討論佣金分配,決定以國家安全名義壓下命案調查。其中一份會議記錄裡,明確記載了某高層在尹清楓死後要求各部‘封口’,那人身份不言自明。」 安托萬接過文件匆匆翻看幾頁,臉色頓時凝重:「這……太重要了。」他抬頭看向德拉羅什,「你就不怕我們拿了直接去告發你?」 德拉羅什神情黯然:「告發我又如何?我早已是罪人。讓真相公諸於世,就是對我最嚴厲的審判。我只求能稍稍彌補對共和國的虧欠。」 蘇菲輕聲問:「德拉羅什先生,您就不怕我們是在試探您、或者我們沒能力保護這些資料?」 德拉羅什擺擺手:「諷刺的是,現在整個法國,大概只有你們能讓我信任。你們願意為真相拋頭顱灑熱血,我還有何好懷疑?況且我已無路可退。或許明天我就會被解除職務甚至起訴,但至少今晚,我良知尚存,可以做這正確的一件事。」 蘇菲被他話語中的真摯打動了。她鄭重地點頭:「謝謝您的信任。我們一定會善用這些證據。」 德拉羅什疲憊地笑了笑:「那就好。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如果有來生,希望你們能記住,我夏爾·德拉羅什,曾經盡力挽回過。」 安托萬緩緩伸出手與他相握:「我會記住的,先生。」 簡短的會面很快結束。蘇菲與安托萬下車時,德拉羅什長長舒了口氣,如釋重負般閉上雙眼靠在椅背上。黑色汽車悄然駛入夜色中。 兩人站在微涼的夜風裡,握著剛到手的關鍵證據,相顧無言。這出乎意料的轉折令人心情複雜。但不容多想,他們立刻返回藏身處,將德拉羅什提供的文件與錄音整理匯總進材料。 天亮時分,多家國際媒體記者的電子信箱收到了同一份震撼性的匿名資料包…… 第五章:黎明的希望 幾天後,國際輿論一片嘩然。英國、美國多家重量級報紙不約而同刊登了關於「臺灣拉法葉艦醜聞」的深度報導。報導詳細援引匿名文件,指控法國高層在軍艦交易中收受巨額賄賂、涉入謀殺掩蓋真相,甚至點名數位法國政要涉及其中。一時間,「拉法葉醜聞」「神秘死亡」「法國軍售貪腐」等字眼佔據各大媒體頭條。 巴黎高層震動。面對海外媒體的曝光,法國政府第一時間發表聲明,強烈否認報導內容,譴責這是「不實指控」和「惡意中傷」。總統辦公室以國家安全為由,下令國內媒體不得擅自轉載相關傳聞。然而消息早已透過網絡和人口相傳傳開。雖然主流電視頻道保持沉默,但法國民眾開始在網上熱議此事。有人翻出多年來累積的種種疑點:從尹清楓命案到接連不斷的離奇死亡,從前外長爆料的佣金傳聞到最近德拉羅什突然請辭的消息…… 是的,就在報導刊出的前一日,夏爾·德拉羅什以「健康因素」為由宣佈辭去國民議會國防委員會主席職務。同時請辭的還有國防部長和數名高層官員。這一連串「突然退休」引發了少數敢言媒體的質疑。儘管官方否認與醜聞相關,但明眼人都看出其中關聯。德拉羅什在辭職記者會上神情肅穆,他留給媒體最後的一句話意味深長:「願法蘭西永遠遵循自由、平等、博愛的價值前行。」 報導外洩的數日內,法國當局對內展開了緊急調查,但令人意外的是,並未找到洩密者。蘇菲和安托萬深知情勢兇險,在交出資料後便銷聲匿跡。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功勞,悄然離開巴黎,前往鄉間暫避風頭。 初秋的一個午後,在法國南部一處寧靜的鄉村教堂裡,一場低調的婚禮正在舉行。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灑在長椅上,映出斑斕光影。蘇菲身著素雅的白色洋裝,安托萬則穿著簡潔合體的西裝,兩人十指緊扣,靜靜地對視而笑。在神父和寥寥幾位親友見證下,他們交換了戒指。 「我願意。」安托萬望著蘇菲,鄭重地宣誓。 「我也願意。」蘇菲眼含淚光微笑道。 當他們深情相擁、親吻,教堂鐘聲悠然響起。經歷生死與黑暗考驗的兩顆心,終於在此刻結為一體。 婚宴上,幾位至親好友舉杯祝福這對新人。沒有奢華排場,也沒有高官雲集,只有真摯的情感和寧靜的喜悅。席間,一位友人悄聲問起:「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還會繼續那麼拼命嗎?」 安托萬和蘇菲相視一笑。蘇菲握著丈夫的手,平和卻堅定地回答:「真相這東西,或許一時被壓下,但總有一天會浮現。我們做了我們該做的,今後也不會後悔。」 安托萬點頭補充:「也許我們改變不了整個體制,但至少點起了一把火。現在,該輪到更多的人接續我們的工作了。」 正如他所言,在他們遠離塵囂的同時,已有更多的人站了出來。海外媒體的披露如同火種,點燃了沉寂已久的輿論質疑之火。歐洲議會有議員提案要求徹查此事,臺灣立法院則公開感謝國際社會關注並呼籲法國司法合作調查。法國國內雖然仍是重重阻力,但民間開始有正義律師、記者組成團隊,試圖透過法律途徑逼政府解密相關檔案。街頭偶有年輕學生貼出「真相」的標語,抗議者在總統府外散發傳單。儘管規模不大,卻象徵著社會良知尚未泯滅。 黃昏時分,新人告別賓客,漫步走在鄉村小徑上。遠處田野間,金色陽光正緩緩退去,天邊浮現晚霞。「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喝咖啡的那天嗎?」蘇菲輕聲問。 「當然記得,」安托萬笑道,「那時的我們還不曉得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是啊。」蘇菲感慨地嘆息,「一路走來,失去很多,也得到很多。」她輕輕倚靠在安托萬肩上。「至少,我們沒有讓那些逝去的生命白白沉沒在黑暗裡。」 安托萬摟住她,凝望著漸暗的天幕:「還有我們的將來。我很慶幸,遇見了你。」 兩人相擁而行,在暮色中漸行漸遠。身後教堂的鐘聲再度響起,迴盪在寧謐的鄉間。或許真相仍未完全大白於天下,但這並不意味著黑暗將永遠掌控一切。總有人會迎著風險高舉火炬,哪怕只是一點微光,也足以刺破長夜。 自由、平等、博愛——法蘭西共和國的格言,在此刻顯得格外熠熠生輝。那不僅是一句口號,更是無數勇者為之奮鬥的信念。在這對新人的心中,在所有追求正義的人心中,這光芒永不熄滅。 |